关键词
诗文库 正文
论君相之职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七
臣待罪蓬山,轮当转对,谨抒短见,少效朴忠。
臣闻治天下之繁者必以至简,制天下之动者必以至静。
四海之广,万民之众,属而治之者,君与相而已。
必欲事事亲之,力亦不足矣。
故选择忠贤以为辅相,而不分其权者,人主之职也。
荐进人才,布满中外,而不侵其官者,宰相之职也。
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
既得舜、禹、皋陶矣,所谓庶政百度,则命九官咨二十有二人分任之,未尝裁之以独见也。
故赓歌之末,专以元首丛脞为戒。
盖君道无为,才侵臣职,便为丛脞。
此起喜之后,继之以丛脞之言,可谓得人君之体矣。
后世不知人君之体固自如此,有所谓独运万几之说,以为不如是,则权势下移,太阿倒植,权非人主所得操矣。
不思得宰相以进退百官,即吾之进退百官也。
宰相以折冲禦侮,即吾之折冲禦侮也。
宰相以综理政事,即吾之综理政事也。
使宰相得人,足以任事,则万几理而君不劳。
君不劳,则从容暇逸,思其关宗社之大者,而所见高矣。
不知出此,牵联爱欲之根,纷纠事为之末,谓智力足以控制海宇,无所事乎道德也,而智力有时而不能运;
谓权利足以奔走群众,无所事乎诚信也,而权利有时而不可驱;
谓材能足以兴起事功,无所事乎经术也,而材能有时而不足恃。
是独运万几之说,非人君之所当事也。
昔冉有退朝,孔子问其何晏,对曰:「有政」。
孔子曰:「其事也。
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说者讥冉有以事为政,又以明大夫之职,当与政不与事也。
夫为大臣,而以庶事必躬亲而行之,则于大政必有偏而不起之处矣。
太宗谓房杜以广求贤人、随才授任为宰相之职,而词讼细务,则以为当属之左右丞
陈平对文帝以佐天子理阴阳为宰相之事,而狱讼钱谷,则以为当问廷尉内史
宰相之体不可轻也。
后世不知宰相之职固自如此,有所谓下行有司之说,以为不如是则事功不举,精采不扬,政非宰相所宜为矣。
不思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二十四司莫非事也。
使三省之属各得其人,则庶事理而相不劳。
相不劳,则雍门閒暇,思其关国体之大者而所见远矣。
不知出此,而蹇浅之是图,琐碎之是务,谓精神可以牢笼庶务,无所事乎简要也,而精神有时而不能运;
谓智力可以灼知众事,无所事乎仁义也,而智力有时而不能周;
谓权数足以驾驭群情,无所事乎大也,而权数有时而不能久。
是下行有司之说,非宰相者之所屑为也。
恭惟陛下天资高明,识见超卓,阅历久而见理益明,更张屡而数事浸熟,侈然有高天下之心,遂谓天下之事有不足为。
于是运其独断,凡琐微繁细,悉经省览,酬酢区画,日不暇给,以遂成其独运之偏。
陛下之意,不过曰曩恩旧之相迭操政柄,吾不得行其志。
今恩旧歇矣,牵掣亡矣,吾亦欲有所为,以纾积年之愤。
自是心一起,而陛下独运万几之政盖已十之五六矣。
宗亲之除授,姻娅之藩屏,外亲之特命,虽邸第祈求,有非圣心之得已者,而处分实出于陛下,如废法何?
天庭之进状,台府之两造,市井之琐事,虽左右经营,有非圣心之所乐者,而裁制实出于陛下,如挠政何?
其他如御笔频烦,宣政末年之弊事也,而貂使往来,施行急遽,陛下不以为惮。
章疏节贴,绍兴权臣之妄作也,而词旨峻严,覆护弥切,陛下不以为非。
甚至论文体士气之卑,而阴沮敢言之气;
御药仆奴之鬨,而显逐台察之臣;
放还朋嵩罔上之党,而轻启奸邪复出之机;
阔略赂垓媒进之夫,而增长附丽匪人之恶。
国家机括所在,无出于此数事,而陛下不以掣肘外庭为疑。
臣恐行之不已,汉世意轻丞相之讥、唐家兼行将相之失复见于今日,岂不开私谒之门,启捷出之径乎?
此独运万几之说在今日不可不察也。
一相爰立,事权浸专,阅世多而识虑益深,藏用久而制事悉晓。
于是总而归之于一己,凡两省属官之所掌,悉属剸裁;
六曹诸案之所行,总归割决,以遂成其下行有司之失。
大臣之意不过曰赂相浊乱,贪焰烁天,奸尹贪婪,聚敛成市,诸事未免轇轕。
今棋局转矣,化弦更矣,亦欲覈究其颠末,以解积年之疑。
自是心一起,而大臣下行有司之事已十之八九矣。
绳愆纠缪,以辅君德,此格非之大者,而捍格不行;
扶植纪纲,以守法度,此体国之大者,而龃龉莫遂。
簿书之出入,钱谷之盈亏,期会之应报,此何等琐屑,而以污丞相之听耶?
旌忠邪以昭公道,此知人之大者,而意向未白;
振拔抑屈,以回君心,此达贤之大者,而嗜好未真。
部阙之注援,衢道之通塞,士民之斗殴,此何等烦碎,而以污丞相之听耶?
其他如李沆报罢中外所陈利害,以明意向;
王旦称东南民力竭矣,朝廷榷利至矣,以规使者
韩琦以头子勾任守忠立庭下,数其过以惩反覆,皆未能有所施行。
而常程奏禀,熟事勘当,的例指定,则上下往复,酬应不怠。
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未免迂回,而宰相不以亏损大体为疑。
甚至分限考核,逆疑六曹之为欺;
剖破拘挛,下行京兆之琐事。
国家猥琐之务,无出于此数者,而宰相悉行之。
臣恐行之不已,曹参避堂舍盖之规,丙吉当春牛喘之问未暇衡虑也,岂不夺大小之伦,汩中书之务乎?
此下行有司之说在今日不可不戒也。
或曰汉宣帝总核名实,而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未尝不独运也。
为人君不核名实,不揽威权,则失所以为君之道。
臣应之曰,天下至大也,万几至繁也。
以简御繁,犹惧不暨,区区焉屈至尊之势,以代臣下之劳,则力耗心疲,不免有衡石量书之诮。
屑屑焉留意于无益之虚文,不急之细务,则先后舛逆而听其所为也。
给舍以绳其失于未出命之先,有台谏以救其失于已施行之后,彼此夹持,庶几不至于失败也。
仁宗尝曰:「天下事不欲自朕出,不若付之大臣,公议行之。
行之不当,则台谏得而纠之。
近习或有干事,则听大臣执奏」。
此可为君天下者之良规也。
以简御繁,其有大于此者乎?
或曰诸葛亮为相,自二十罚以上,未尝不躬揽其事。
为大臣而不亲政事,则失所以为臣之道矣。
臣应之曰,宰相自有体,群臣各有职。
以逸待劳,尚犹弗济,若劳思毕知于簿书期会之间,以为称职,疲精竭神于钱谷狱讼之事,以为得体,则六曹旷职而中书烦劳,两省偷安而大臣多事。
臣非谓直付之两省六曹而听其所为也,上有法守之可遵,下有台谏之伺察,内外相,庶几其无阙失也。
绍兴初胡安国建言:「请自今以往宜令庶事并决于六曹,仍命六曹官长皆得专达。
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事关大体,更不咨白,则宰相之事简」。
此可为相天下者之良法也。
以逸待劳,其有大于此乎?
呜呼!
领挈而裘自整,纲举而目自张。
臣愿陛下专责宰相,以进退贤否,为官择人,分布庶位,使各得其当为己任。
至于薄物细故,则勿复问。
如是则元首股肱上下喜起,人君之体尊,朝廷之事举,而关宗社之大者可以次第举行矣。
审于音者聋于官,明于小者暗于大。
臣愿宰相谨柬六曹长贰,精择三省属寮,裁决庶务,使大小各就条理为己任。
至于常行细事,勿复留神。
夫如是,则道揆法守不相夺伦,中书之务清,百司之事治,而关国体之大者可以渐次施行矣。
虽然,抑又有说。
敬者立心之本,公者立事之基。
人主以一心立于事物交来之地,若非一主于敬,则理欲之界限不明,而天与人之辨或鹘突于方寸之中;
义利之疆畔不严,而公与私之别几于汩没于事为之际。
故臣于囊封之末,复谆谆于此者,欲以奉盈之说望陛下也。
诚使察其端于暗室屋漏之际,而持之以不欺;
定其见于深渊薄冰之时,而守之以无妄,克一私焉,必剪绝其根源;
制一欲焉,必莹彻其表里,举天下皆付于公听并观之馀,岂不能新美其德乎?
《表记》曰:「君子庄敬日彊,安肆日偷」。
敢诵此为陛下献。
大臣以一身立于众弊筑底之,若非一本于公,则私意缭绕,安能济大事于世变纷扰之
阴浊横流,安能集大功于人情睥睨之际?
故臣于奏对之终,复拳拳于此者,欲以持衡之说望一相也。
诚使公其见于立政造事之冲,而守之以无私;
其心于处己接物之际,而行之以无事;
发一言焉,必以谨守法度为说;
制一行焉,必以裁抑侥倖为要。
举天下皆付之于清明公正之中,岂不能光明相业乎?
《周官》曰:「以公灭私,民其允怀」。
敢诵此以为相臣劝。
惟君相实图利之。
乞留赵汝腾徐霖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比因轮对,有感时事,辄论君子将散,其几有十,履霜坚冰,危虑并迫,陛下忻垂采纳。
至于元祐绍圣反覆之际,留问再三,所以为世道忧者,至勤切也。
繇此一意,可以凝国是,可以熄邪说,群臣百僚,交诵圣明。
曾未数日,赵汝腾翰林学士以迁去,徐霖与在外差遣以逐去。
骇机忽发,事变倏异,与臣前所闻于陛下者,如出两辙,臣窃惑焉。
陛下既知所以为世道忧,则求所以保之可也。
不惟不能保,而又自摧斲摈断之,臣以为必有误陛下者,而非陛下之本意也。
不然,以陛下之圣明而有此,何也?
唐德宗非不爱陆贽,而终仇其尽言;
非不用萧复,而常恶其轻己。
至于卢杞奸邪,则曰「朕殊不觉」,裴延龄则更以为忠。
德宗性与小人合,与君子殊,德宗庸主也,岂不然哉?
而陛下则圣明也。
惟圣明为能鉴忠邪,别淑慝,故臣窃有望于陛下也。
夫正邪无两立之理,陛下所为更化之意者,以用贤也。
所为用贤之意者,以去邪也。
用贤去邪无他道,在陛下坚其初意而已。
之去,内批甚骇;
汝腾之出,臣莫知其端。
或谓有所营救,而陛下疑之;
或谓有所抵触,而陛下怒之,臣不能详也。
陛下用汝腾给事,小人重足而立,仄目而视久矣。
一二缴驳,仇怒者众,飞语摇撼者有之,诡辞浸润者有之。
汝腾瑟缩不安,已为去计,四方之诮责者日至,犹谓某人当论奏而不论奏,某事当谏止而不谏止。
汝腾固知其势之甚难,而力之不可胜,独赖陛下圣明,而为之主。
而陛下固弗肯主,则惟有去。
汝腾老矣,不惮数千里,冒被畏景,来事陛下,亦欲有所建立,而徒取空名以归,岂其愿哉,势有不得已焉耳。
汝腾者,善类之所主也。
其真纯端亮,无所矫饰,疏明洞达,无所回隐。
忠君忧国,恳款至忱,如火热冰寒,出于天性。
况同姓之卿,义同休戚,决非欺陛下者。
独其好贤太切,嫉恶太甚,故见一君子则极口称誉,不顾立党之嫌;
见一小人则极力芟锄,不计报复之祸。
党则多疑,仇则多怨,其所以去,殆或以此。
然陛下可不亮其心乎?
徐霖固小人之所仇也,自其力抗权奸方张之势,且不暇顾其躯命,岂计名哉
幸而不死,因以得名,亦陛下养其气节,成就至此,天下莫不闻之。
一旦论事小忤,即呵斥摧挫,无复礼意,陛下毋乃擿其小疵而遗其大虑乎?
既败为仇人笑,而天下愿忠之士摇手咋舌,以为戒,臣窃以为非便也。
虽狂狷,不犹愈于乡原乎?
乡原者滔滔皆是,而何恶于也?
所论事,一是一非,若坐之以要君,则自昔所记鬻拳兵谏,薛广德欲颈血污车轮,朱云折殿槛大呼等事,则又甚矣。
臣以为狂则有之,彼素恃陛下恩厚,遂忘忌讳,亦不料至于如此也。
彼岂不能纡徐为和,因循岁月,以取好官?
何苦犯危难,自饵谗口?
陛下亦察其心可乎?
汝腾善类之所主,小人之所仇。
陛下始焉尊用二人,固所以昭用贤去邪之意。
今一日尽去,初意变矣。
众贤解体,群邪得志,事势岌岌,正复可忧。
故臣以为非陛下本意,必有误陛下者也。
惟圣明豁然捐去疑贰,察其心,亮其忠,汝腾必勿失之,终保全之,以亢善类,以沮小人,以凝初意,以回世道,幸甚幸甚!
或谓汝腾已出,理无复还,臣以为有司马光故事在。
中丞张方平,移翰林学士,抗疏力辞。
神宗手诏谕,称其经术行义,且谓「苟以言事罪卿,岂复迁卿美职」?
于是取告敕付閤门,趣受。
奏谢罪,请上殿后受告,诏受告后上殿。
所以保全者如此。
今陛下以此意降诏,遣使趣之,使受其旧职,则汝腾岂不能为陛下一留哉?
则陛下既予之郡矣,然犹有愚见,非为计也。
元祐中韩维以与范百禄争论刑名事罢,御劄至谓奏劾臣僚,既无明文,何异奸谗?
吕公著累章力争,而中批之词犹厉,则请论不已,及便殿反覆敷陈其言,谓「皇帝宜调平喜怒,以复仁祖之政」,而卒善罢。
其为人主心术之虑至矣。
小臣,非敢方维,特欲陛下反覆斯言而深鉴焉,非特幸,诸臣之幸也。
臣立朝自有本末,上无附丽,下无比周。
公论所激,冒犯霆威,无所避死。
姚婆墓志 唐 · 卢鄯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八
范阳卢鄯幼女姚婆。年八岁。
生而㯋悟。髫而秀妙。
才能言而知孝道。才能行而服规绳。
才能诵而讽女仪。才能持而秉针组。
动有理致。婉而听顺。
衣服饮食。生知礼让。
先意承志。不学而能。
常期长成必有操行。芳誉流于亲戚之间。
何图玉树先秋。蕣花早落。
敏而不寿。痛何言耶。
大中六年十月三日。夭于襄州官舍。
明年七月十三日。葬于郑州荥泽广武原。
祔叔祖赠给事中府君之松槚。冀冥寞之内。
魂而知归。以其封树不广。
惧年代未远。而邱陇夷平。
聊刊片石。以叙其年月与事实。
冀千载之后。不至湮沉耳。
大中七年七月十三日。前检校礼部员外郎卢鄯记。
董宋臣不当除押班景定四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九
臣十年忧患,分老山林,蒙陛下收召,复寘诸禁近之列,常恨糜捐,未足补报。
今既数月矣,不敢出位有所敷陈者,盖以陛下自更化瑟,内抚外宁,众正咸集,群憸悉除,而又穑事告登,文治具举,靖共尔位,臣之分也。
近日以来,在廷之臣、学校之士乃以内臣之复用,连章公车,纷纷未止。
臣意陛下之用此人,不过念其平日给事之劳,抆拭而用之耳。
而诸臣深忧思虑,则以其前辙之可监,而虑其旧态之复作,谓今宠以押班之任,而日在陛下左右,譬如木之有蠹,蠹在中而木不觉其腐;
禾之有虫,虫在心而禾不觉其槁,虽陛下谆谆开谕,而学士大夫之惑终不可解也。
臣静观数日间,诸臣或以此而决去就者,陛下宣召而复留之。
大臣为国家大体计,为保固局面计,为忧惜诸贤计,所以扶持而安全之者,无不尽心焉。
窃意一堂都俞之际,必有深长之思,果断之决,使天下无可复议,朝廷庶可妥安。
而老臣又何所容其喙?
然伫乎有闻而犹未也,但闻诸臣欲去者犹未肯留,已留者犹未忘去,而舆议之遍责于在位者,略不少恕焉。
臣谓陛下昭昭圣明如此,大臣孜孜启沃如此,其于此事转旋辟阖,盖亦甚易。
微臣愚见,不无望于陛下早有以处此,庶几一枰全安而无奕子动摇之虞,风休雨止而有安恬泰定之势。
此宗社之幸,生灵之福也。
臣甫出擭阱,非不欲惩羹吹齑,保全末路,深恐上负明主,下负夙心,用敢冒昧一言,惟陛下幸赦。
赵汝腾叶大有劾章状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闻君臣父子之间,天下诚实之所在也。
臣子告君父之言,必以其实,非其实而敢于诬蔑以告者,是以私意而窥君父也。
呜呼!
尊如君父而忍欺之,则何事而不为欺邪?
臣窃见近者赵汝腾翰林学士知制诰,未供职间,而谏议大夫叶大有急劾去之,士论怪骇,并为一谈。
汝腾文学行义昭著天下,立朝有謇谔之节,居官有廉平之称。
往岁初间,凡三十馀疏而后去。
今春受诏,五阅月而后来。
其难进易退之风,天下高之。
今忽为大有诬奏逐去,此众议所以恟恟不平。
始,大有为汝腾所缴奏,臣犹疑其深沟高垒,为自全计,或用郑寀故智,以老其锋。
今乃发其褊心,造为诬语,以欺陛下。
陛下察大有之怀私,念汝腾之无罪,格奏不下,所以爱惜人才、存全事体,可谓曲尽矣。
大有不体陛下美意,乃多录副本,散布中外,且欲揭之通衢。
此与绍圣元符揭之朝堂,异世一心。
臣偶得其本,参详始末,然后知其言汝腾,特发于私意,而遂忘其欺耳。
司谏江公望谓榻前一砖地,是人臣对君父极言天下事去处。
唯上不欺天,中不欺君,下不欺心,则可免戾。
大有欺天乎!
欺君乎!
抑欺心乎!
臣子之事君父,官无尊卑,大义一也。
大有谏省而职在谏君,臣为说书而职在正君,乌有大有汝腾不实之罪上欺君父,而臣不以其实为陛下告乎!
大有汝腾叨升郎闱,冒直翰林,殊失典故,无一篇文字可观。
臣闻近世词臣,无出汝谈之右。
汝腾师事汝谈,为所推许。
掌书命,蔚然有汝谈之风。
大有乃以无文讪之。
大有文采不耀,每为江万里所鄙笑。
徐霖在馆,尝以其文气疲薾,痛为改窜。
大有为文如此,而反汝腾之毁,其曰无一篇文字可观,是欺陛下也。
大有汝腾赵善湘媚嵩之之父弥忠而丐恩乞怜,方嵩之用事时,初无气节之可书。
臣闻汝腾直翰苑时,行史嵩之督府转官制,中有「精能履屐之间」等语,嵩之以为轻己,遂不受三官而甚恶汝腾,繇此得罪。
大有乃谓丐恩乞怜,无气节之可书,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谓汝腾兄弟卵翼于陈韡,后排之如寇雠。
其身久馆谷于以夫,近攻之如路人。
陈韡之凶暴,以夫之诡谲,汝腾排之,天下莫不以为快。
所谓卵翼馆谷,臣不能详知。
大有尝为汝腾所举,其为卵翼馆谷多矣。
一旦弯射羿之弓,诋其所谓人面兽心,将自指邪?
汝腾耶?
是又欺陛下也。
大有谓故相清之察其不能文,不畀视草之职,鞅鞅失望。
迨其来斯,毁清之为甚。
臣闻清之雅敬汝腾,屡以官诱之。
中间常欲除直院汝腾不领其意,议论寖异。
最后因日食正阳,疏其贿政,清之益怒。
陈垓密受风旨,遂遭诬劾,固不待再来而毁清之也。
大有谓其鞅鞅失望,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言汝腾诈曰清贫,行李不办。
不知其在鄱阳永嘉、婺女时有未请俸料乎。
臣闻汝腾所守三郡,皆有善政,世号循吏,而清廉一节,尤为皎皎。
其归也,甚至无屋可居,寄迹萧寺,无田可耕,取仰祠禄,闽士类能言之。
不特闽士,人人能言之也。
大有乃谓三郡无未请之俸料,且俸料乃赤旁所封之禄,朝廷所以养廉,藉使尽取,亦其当然。
大有诬蔑之词,至是穷矣,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谓汝腾大则称长宗盟,不容一老之遗;
次则破格相辅,将袭二臣之后。
臣闻汝腾之缴以夫,实采公论。
彼其盘错已深,一击匪易。
而以为称长宗盟计,何其小也。
汝腾声望,岂去一以夫而后能称长宗盟哉。
至于破格相辅,尤为非据。
汝腾每谓宗侄不可为宰相,虽汝愚为之,犹不免祸,盖以是遏与筹之奸谋。
且其声利素薄,此来不过作数月留,为国家定大计,排大奸而已,岂有意于袭二臣之后哉?
大有既为谏长,一武可居政府,所以徘徊顾望而不肯去者,原其本心,正欲袭二臣之后。
而反以此议汝腾,是欺陛下也。
大有又谓陛下灼见徐霖之首鼠,斥之于外,京师万众,咸仰天日之清明
汝腾以同谋而败露,乃诬奏而欺天。
臣闻大有尝乞怜于汝腾,词甚哀苦,而汝腾亦许其革面矣。
徐霖闻而非之,颇诮责汝腾,于是奏疏有「乞盟大贤,岂可救之」之语。
汝腾读之竦然,观此则非同谋可知。
大有汝腾漏言,使播之,深恨汝腾,遂谓同谋败露,诬奏欺天,是又欺陛下也。
大有又言汝腾濡滞郊关,愈听哗徒,又要私党以代乞留,买上书以为公议。
孟子不用,三宿出昼;
屈原被放,徬徨去,岂若是浅丈夫,悻悻然去,则穷日之力哉。
且同列诸贤重惜其去,扣阍求贤,天理所激,谓之买断,可乎?
草茅之士重惜其去,作诗送别,分谊当尔,谓之哗徒,可乎?
大有不明为士之谊,遂以此为钳制之术,此何异腐鼠之吓鹓雏也。
不知留行诸人,可得而钳制乎?
是又欺陛下也。
大有谓臣擢自丙午冬,非清之之力也。
又素排嵩之之奸,又无一事干与𥲅,又未尝党、荥,攻一正人。
臣闻嵩之以牒试冒滥屈大有大有穷而无归,怨则有之。
若谓非清、𥲅之党,则将谁欺?
清死𥲅去,而遗毒馀烈至今为梗,以大有为之死党故也。
虽家置一喙,殆难自解。
、荥所论列,皆是大有嗾使。
今乃欲避其名以欺天下,此尤奸之大者。
台谏中今无、荥之可嗾,遂自劾汝腾,以泄其忿。
其陷害忠良之意,至是愈不可掩。
大有以不孝诬江万里,欲制狱以陷陈亿子等二十士,谓之不伤害君子,可乎?
是亦欺陛下也。
大有所言,臣参稽反覆,无一之实,其欺甚矣。
而又有大可畏者,臣不可以终莫之辨也。
臣闻谏议大夫给事中俱隶后省,皆纪纲之地。
汝腾以社仓事论大有,其职分也。
未闻言之是否,纪纲所在,大有所当惧思也。
乃视如不闻,扬扬上殿,复冒不韪,显劾汝腾,则给舍可废也,纪纲可紊也。
汝腾再召,已七阅月,使果有过恶,胡不攻之于先,而独用此数日乎?
汝腾缴之,彼亦劾之,臣不知此一意也公乎?
私乎?
自来台谏按劾,虽小人行其胸臆,犹有托焉,未闻直述其私,形之弹疏。
臣观大有所论汝腾之文累数百言,无非自为辩数。
然则汝腾不得罪于君父,不得罪于公论,而独以忤一大有,用为罪状,播之远迩。
奸雄小人所不敢为者,而大有为之。
臣不知大有何所恃而敢尔也。
大有不过欲假陛下之威,隆其权势,以恐遏天下,使无敢复有议其奸者。
然不知祖宗三百年之台谏,专为大有设乎?
专以为大有报复之地乎?
生此厉阶,渐不可长,此其一也。
自昔小人之攻君子,莫不反用其锋。
在元符,指司马光为奸邪;
庆元,则指朱熹为伪学。
虽以章、蔡、何、刘诸人回山倒海之力,犹不能移万世之公议,今大有汝腾为顽夫,为奸邪,为凶,舆台皂隶口语籍籍,其说之不足行,固不待后世矣,何能为有无哉。
独其敢于变乱黑白,荧惑睿明,所谓小人而无忌惮者也。
又立党之一说,为阱于国中。
夫小人而欲亡人之国,必先空君子之类。
君子无过,惟坐之以朋党。
而朋党,人主之所甚恶也。
党锢之祸起而汉衰,清流之祸起而唐亡,大有胡忍而为此也?
大有左挟以夫,右挟与𥲅,而内主、荥,独无党乎?
急于矫枉,以稔流祸,此其二也。
大有至谓近日水灾为甚,皆汝腾鼓流俗、唱浮论所致。
昔恭、显之流以地震为萧望之、刘向之罪,日青无周堪、张猛之咎,其说傅会甚巧。
元帝之暗,犹察其妄,至下诏切责之。
大有乃敢以此言进于陛下,不知大有以陛下为何如主也?
是以陛下为元帝之不如也。
刘向所谓将同心以陷正臣者,正为大有辈设耳,言之独不泚其颡乎?
国家不幸有大灾异,正赖君臣上下交相规戒,崇阳抑阴,以弭变怒,而大有忽唱为邪说,移过玩变,欺天诬人。
大有庸浅鄙陋,未能知人,况能知天?
邪论一兴,浸淫靡已,此其三也。
若此三说,臣窃料其意不止于去汝腾而已。
大有才本平凡,气质甚下,少年侥倖,不暇学问,昧于圣贤命义之大戒,妻妾宫室之念驱之于中,利欲富贵之图诱之于外,而又有柔邪之资,谄佞之口,足以自媒,世谓巧宦。
逮其得志,文以奸深,领袖台端,羽翼元恶,上则以妾妇之顺媚惑圣听,下则以鬼蜮之智阴戕善类,传、坦之衣钵,为、荥之指踪。
论者以、荥为梁成大,以其公为小人,小人而显者也。
以大有为李知孝,以其阴为小人,小人而隐者也。
原情定罪,浮于荥,而一去一留,是谓佚罚。
夫鹰化为鸠,识者犹憎其目。
而欲冀其可诱为善,不已疏乎?
今外议籍籍,皆谓大有上殿之日面承密指,退而草疏,遂肆诋诬。
或又谓陛下积怒汝腾,厌薄君子,固留大有以排根。
以臣所见,万无或然,皆大有专徇己私,快图报复,遂使归过君父,谤流海宇。
大有亦复何情?
大有每谓已决归期,非敢欺诳,又谓若逐汝腾,则拜辞君门,退处畎亩。
去百大有,不足以当一汝腾,然泯其邪正,混其是非,犹诿曰两罢也。
汝腾除职予郡,而大有顽然自如,转石拔山,有识痛恨。
以大有为台谏,则汝腾给舍乎?
汝腾为党,则大有非私乎?
汝腾为无录黄,不当缴驳,则大有非当论事而反肆抨弹乎?
陛下见其务为唯阿,谓之恭谨,可托腹心;
见其好进谗谀,谓之尽诚,可寄耳目,方且抗之以战公议,主之以彰圣断,而忠贤之去,如土梗弁髦,天位天职,陛下独可与一大有共之乎?
夫世变之趋,如江河之日下,虽天地鬼神,有莫能移,而欲赤手捧块以碍之,臣固知其不可也。
今小人之势已成,君子之祸将作,然与泯默以陷沦胥之害,宁尽言而就党锢之诛!
用敢直疏其事,无所回隐。
所谓立朝之大节,事君之大谊,臣知此而已,他不暇计。
惟陛下亮其不欺。
代辞免除礼部尚书给事中恩命状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二、《昌谷集》卷八
臣今月十四日,承福州递到尚书省劄子一道,正月一日三省同奉御笔,赵汝腾礼部尚书给事中者。
自天有命,无地措躬。
臣跧伏畎亩,朝夕祝釐,忽聆天造神断,妙简英贤,并宅揆席,图维治功,以剔弊蠹。
臣与海濒父老,同一欢惬。
春朝元会,细书一劄,尽起俊髦。
臣以孤远,属籍上廑,君父简记,至叨首擢。
进长春官,共二久拜,位置超踰,德意至渥。
臣历观先儒朱熹殁齿于摈籍,叶适终老于真祠,未有如臣亲逢大化之更,获被元日之召,典国寅清之任,起家封驳之司,在臣可谓奇遇矣。
惟是向暮,蒲柳早衰,志念凋残,问学荒落。
加以仍年昆弟并逝,孑然只影,悲伤忧挠,滨于无生者屡,疾恙易侵,筋力顿乏,大非畴昔之比。
况今时事更新,仪曹琐闼,正藉典刑风裁之彦,以佐厉精之治。
如臣碌碌衰陈,退伏山林,乃其素分。
而一旦俎豆连汇之贤,尘滓要津之地,不待旁观,臣自知其必速司败矣。
用是昧万死陈忱,欲望皇帝陛下念臣衰朽,察臣恳恻,亟收成涣,改畀当材。
俾臣仍叨旧祠,以安愚分,则微臣万有荣幸,天地大德,臣誓当九殒报称。
所有上件恩命,臣未敢祗受,须至奏闻者。
论除吕公著文字不经书读元祐元年闰二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一、范忠宣公遗文、《国朝诸臣奏议》卷五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八
臣伏以近除门下侍郎吕公著文字,不经臣书读。
尚书吏部亦将不经门下省文字直行,虑别有被受。
门下省缴覆中书省录黄,枢密院录白,有与侍郎妨碍,或系亲戚,并贴黄奏知。
欲今后侍郎两员,皆合避亲或妨碍。
及独员除依旧奏知外,许令给事中系书缴覆。
乞点检尚书诸曹去年承领文字簿书等事奏元祐二年四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八
尚书诸曹受天下四方牒诉奏请文字,多因条禁不便,赏罚难明,民情有冤,废置未决,方具利害事理,恳切申陈,盖欲求朝省分明指挥,以判公私曲直。
郎官鲜及省览,吏人茍逃日限,或为非理阻难,或坐条例退回,或只判收不行,或假勘当住滞。
其外处监司、州县及诉讼抱冤之人,深畏获怒有司,不敢再三论理,致下情壅于上达,阴阳不能交泰。
比来愆亢,或此之由。
乞降圣旨取尚书诸曹去年正月至年终全年承领文字簿书,并委御史台谏官给事左右司郎官,分定点检抽索事祖行遣,子细看详定夺。
其间执文害事、不近人情者,可并元条删改;
其勘当住滞者,促令结绝;
指挥不当及非理问难、卤莽判收者,亦许牒本部再与详究施行;
其元行吏人情轻者,且与原罪情重者,特行惩责。
庶几圣政无亏,上合天心,灾异可消,和气可召。
昔时政府只是中书一处,所以事速而人情易通;
今分为三省,庶务益更迂滞。
兼机事时有漏泄,至如陛下欲别择秦帅,却一面将吕公孺不许辞免诏旨行下。
盖是关预处多,不相照应,以致如此。
特乞圣旨宣谕文彦博执政大臣同议,将三省事通为一处,复如昔日中书,庶几政事无壅,天下受赐。
更乞宣谕三省、枢密院,更切求访军民疾苦,边防利害,恐有瘴毒之地,费人守戍,险远之处,劳民供饷,若与宽减,得久远无患,便是卿等存心,不要更避形迹。
如此,必然益资至化。
司空康国韩公墓志铭元祐二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五
韩绛字子华,其先真定人
曾祖某,某官。
祖某,某官。
考某,以忠义显于仁宗朝,至参知政事,谥忠宪(缺二字)生公颍昌府长社,今为长社人
公以父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
公少好学,及长益刻苦,攻文章,知名于时。
庆历二年进士及第,名居第三,除太子中允通判陈州
忠宪公忧,服除,召试学士院,除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
有事于太庙,百官当入庙习仪,公曰:「习仪有赞唱登降之烦,而神主在焉,不敬,当徙他处」。
诏就尚书省,著为令。
开封府推官赐绯衣、银鱼。
男子冷清,自称皇子,言其母尝得幸掖庭,有娠,出而生清,都人聚观汹汹,吏收捕不敢急,一府惊疑,莫知所决。
清止流近郡。
公上疏引方遂诈称戾太子事,论奏甚切,天子遣中使独以问公,遂追清伏诛。
三司户部判官
江南饥,诏公体量安抚,公论衙前役最苦,一当其役,或竭产破家,民至嫁母析居,以求分丁减等。
公为五则衙前法,奏行之。
发运司岁输信州盐三十万,漕不以时,水涸则寓旁近郡,而州配遣上户辇取之。
信州上户千三百家,坐盐事破者八百家矣。
公乃奏趣发运司以时输盐,遂绝其害。
江南岁以贱价市缯纸竹箭及他物种种,民苦之,公乃令优其直,仍以户口多少为差。
兼并之家,私有陂池溪湖而锢其利,公乃以均所近民,使众共之。
信州官庄四百顷,以衙前四十人假官牛以耕,牛死,输课不已,人至破产。
公减其课,召民愿种者予之。
宣州廖询不法,畏民讼其恶,馆公于深严。
公觉之,命驾直入传舍,诉者果塞门,收治,询抵法。
其所施设兴置甚多,民皆以为便。
使还,除右正言
是时仁宗春秋高,国嗣未立,公上疏屡言之,退而焚其藁。
诏除内都知守忠内侍省事,公言内都知判省,本朝所未尝置,卒罢之。
道士赵清贶有罪,事连宰相,公奏请穷治,于是宰相知开封府者皆坐谪。
无几何,两人皆迁,公复争之,章累上,不报,家居待罪。
仁宗祀南郊,道过公第,遣使问劳,除礼部员外郎,赐三品服,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
召试,知制诰
选人刘抃改大理寺丞,公言抃以术数游公卿间而改官,非士人也,愿以补天文官,从之。
内侍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因发其过恶,继隆遂出为郓州钤辖
故事:郊祀,天子亲阅警场
公奏致斋当专一祀事,而临观鼓吹,非礼也。
上从之,后著为式。
公建议请间岁取士,诸郡发解会试,严保任之法,减高科恩例,事皆施行。
以便私求外官,迁吏部员外郎、知河阳
公曰:「便私不当进官」。
固辞不拜。
召判吏部流内铨。
河决商湖,李仲昌等开六塔河,功不成,河益为患,拜公河北安抚使
执政有是仲昌议者,乃败事,人无敢言。
公到部,尽得其状,请致狱劾治,于是仲昌等皆坐法。
使还,上欲公措置河北事,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
避亲,改知瀛州
欧阳文忠公同列,言于朝曰:「韩某宜在朝廷,瀛非所处也」。
遂留知谏院
公辞,以谓前以言不用,罢谏官,今不敢当。
知审官院。
仁宗上元欲幸奉先寺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在奉先寺
或言上欲临后园,公上疏切谏。
明日,将驾,上使谕旨曰:「欲酌献神御,非诣温成园也」。
权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群牧使
仁宗尝遣使祠茅山祈嗣,公当草祝词,因上疏论求嗣之道,祷祝无益,愿放掖廷宫人之无用者,及限内臣养子,以重绝人之世。
日出宫人数百,而诏有司申严内臣养子法。
始议通商,诏公与包孝肃公、陈秀公、唐质肃公同定其法,县官岁入不甚减,而民不复犯法矣。
又诏公减冗役以宽民力,公奏择朝臣十馀人,巡行天下。
其所经制,一时便之。
嘉祐四年,廷试进士仁宗预使公进三题,公奏:「臣有兄子在试中,以嫌不敢上」。
使进,既试,果取用之。
其为人主所信如此。
吏部员外郎,俄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有近臣守藩不奉法,且得罪,侍臣列奏,愿得少宽假。
公曰:「两制有罪,两制营救,则天下之法常屈于贵者矣」。
遂并劾之。
时大臣荐举多不称,公论罢其尤无状者十人,内外严惮。
掖廷刘氏颇通请谒为奸,公密启之,仁宗曰:「非卿言,无由闻,当审验之」。
不数日,中书召公曰:「奉诏谕公,刘氏及它不谨者,悉逐之矣」。
又请采制以正官名,差九品以定章服。
百司常务,不关二府,依效《六典》,以定官令。
以近臣异议,不果行。
马军副帅张茂实之母乳悼献太子,茂实幼尝从母入宫中,前以嫌补外官,至是复以茂实主兵。
公奏论以罪执政
及列前后所陈,不见听者甚众,公遂家居请罪,移牒閤门,以言不用,不敢称中丞
谏官因诋公中伤宰相,擅去官号,罢知蔡州
不数月,授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
属羌有据堡劫镇城杀吏士者,公曰:「是不诛,无以肃诸部」。
出兵讨之。
朝廷闻举兵,疑问状问至,贼已平,诏书奖谕,加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
英宗即位,迁给事中,又迁礼部侍郎
忠宪公,有美政,人喜闻公来。
公为悉力兴利除恶,民大悦。
张乖厓镇蜀,仲春官粜仲秋粜盐,以惠贫民,官为给券。
岁久,券转归豪右。
公一切削除,籍贫民给新券,著令三岁一易,富人遂不得私其利。
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起争,又坏障塞。
公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厓门,绝蕃部往来,使转就威、茂交易。
民疾病,官为给医药。
立僧寺使葬戍兵、贫民之死者、诸所兴建,今皆行之。
异时中人奉使蜀州,使酒场吏主其货易,因附益取悦。
公奏请禁止,英宗闻之喜,使内侍省著为令。
俄以群牧使召,中途迁尚书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浃日除权三司使
公请以川陜四路职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可以平物价、养廉耻。
上叹曰:「众方姑息,卿能独不合时耶」?
诏行其言。
诸司吏有干恩泽者,诏已许之矣,公执不可。
上曰:「朕初不详知,当为卿」。
而侥侥者不已,公论执益坚,而为上言,即有飞语得究治。
上劳之曰:「法度日敝,正赖卿尽心,朕所晓,勿虑也」。
公建言:「宫中所用财货,悉以合同凭由取之,而近时赐与,亦用合同
故岁数十百万,而外徒知用物益广,而不知其有常典也。
请以其有例者,悉付有司」。
上从之,三司始得会计矣。
寻拜枢密副使
神宗尝问天下遗利,而公独请尽地方,因奏言:「差役之弊,害农业、伤民财为多,愿诏中外,极陈利害,更定其法」。
上嘉纳之,诏学士草诏,访问利害,而所述不能尽上意,上自具草,示公使损益以进。
旧制,升朝武臣皆选枢密院,注受无格,吏因为奸。
公请置审官西院,如文臣格。
又减兵额,并军营以省军费,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拜参知政事
枢密副使阙,神宗问公:「谁可补者」?
公曰:「无踰司马光」。
上即以授之。
以夏人扰边,庆州失利,天子太息。
右府有请行者,上不许。
公请行,即拜公陜西安抚使
公荐今左仆射吕公大防判官,以今资政殿学士李清臣机密
诏公得自除吏、补将校,以空名告敕付公。
吕公直舍人院判官,使即草制除授。
公奏攻守策,上手诏还之,曰:「此良策也。
然西路一委卿,安事廷议」?
公增筑啰兀等城,使河东、陜西为犄角,遂兼河东安抚使
俄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学士
公累辞,不许。
其攻讨防守,既有成策,而庆州卒有叛亡者,言事者因指宣抚司,以谓「数出师,烦劳致怨」,遂罢相,知邓州
庆州卒才两出塞,怨自他起,然公以身任咎,未尝自明。
上谕草制官曰:「可以其自请为言者也」。
公西行,赐金帛不可计,公悉以分将佐,无一毫私之者。
其后公所遣将校,往往有功,颇得要害地,增筑城守,议者惜之。
明堂礼成,迁观文殿学士
是时公年六十,自言:「先臣某尝从容道马少游之言,为父母守坟墓,使乡里称善人足矣。
臣尝私誓于先墓,期以六十守坟垄」。
章十上,乞归田里如初誓。
上遣中使谕之曰:「先臣有知,见卿宣力国事,必以为惬」。
公犹不已,遂除知许州,复谕曰:「可以守坟墓矣」。
公不敢辞。
明年,进大学士、知大名府,入觐,上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
时朝廷方更政事,令下,取朝夕办,官吏奉行不给。
公为上言:「愿宽期会简节,自息烦扰」。
上嘉纳之。
明年,复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是时公继王荆公之后,请置局中书,考计用度,以制国用,而荐司马文正
数与同列争论,言不尽用,乃叹曰:「吾知无补于时矣」。
于是一岁之间,三请去位。
三司使发市易官职事无状,且创为贾人出钱免行法,民不为便,而诏孙永祥定。
执政有主市易者,将罪,公极论,卒责市易官,薄罪。
选人郑侠以上书讥讪下狱,参知政事冯公京故尝赒,同列因指以为党,得罪不测。
公曰:「明日黜,我继去位矣」。
因力为辩解,言未从,乞罢政事。
上虽不许,而责由此少宽。
同列欲有所用,公争上前,未能得,公曰:「请从此辞去」。
即再拜出,上曰:「此小事尔」。
公曰:「小且不伸,况大者乎」?
俄遣使谕公曰:「已罢之矣」。
公乃就职。
后数月,又以疾辞,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移知太原府,俄拜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
以年七十,上疏请老,不允,复知颍昌府
过阙力辞,遂以节度使领西太一宫使,纳节。
上曰:「使相宫使,有近例」。
公固辞,乃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而宫使纳节自公始。
陪祠南郊,迁建雄军节度使、知河南府
,大雨,伊、洛水斗,冒城郭,民被溺者十五六。
是时公方以疾在告,乃力疾出,率其属救护,全活者甚众。
物价腾踊,人多不得食,公大发仓廪赈之。
禁止盗贼,收葬溺死者。
其施设有法,人恃以安。
奏请环城筑堤备后患,堤成,方数月,水复至,赖堤而免。
保甲养马,初令以十五年足,而提举官邀功,期以二年。
令迫急,民以高价市马,无所得,人不聊生,而不敢言者。
公条奏,得依前令。
裕陵役兴,异时昭陵、厚陵官吏营职。
至夜分出,妙择才者,分主其任,视事如平日。
有妄传陵下乏水,人多暍死者,诏益治运水之具数万计。
公以水不乏闻,民赖以不扰,而妄言者遂
又料所市物次第缓急,榜出之,民得预储,而价不腾踊。
人言裕陵成而不知者,公之力也。
今上即位,恩移镇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傅进封康国公,俄加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
陛见,面谕以河北水菑之馀,非故老大臣,莫能安集。
遣使就第赐告。
公以天子新即位,母后共政,不敢复辞,遂赴镇。
尝问役法利害,公具言:「顷岁臣言衙前一役,当使人出钱召募,而及他役用钱广,而复取赢馀,谓之宽剩者,非也」。
时河决小吴,未复,议者欲为支川,傍大名注故道,魏人惴恐。
公五上疏,独乞复澶渊故道,而朝廷遂寝河役。
公复告老,十上章,除集禧观使,不就,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
公虽休居,而朝廷大事,辄上书尽言,恩礼优渥,劳问赐予,使者相望。
俄请还许,上敕有司具舟,遣内侍问行计。
诏入辞,登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馔都亭驿
是时大雨雪,人有冻死者。
公曰:「非臣下宴乐时也」。
得请罢宴。
将行,上书,其大旨以宽刑罚、崇仁厚为本,其条陈多当世要务。
未行,得疾,上日遣内侍监国医诊治。
元祐二年三月二日,薨于第,享年七十有七。
三殿遣尚书致奠,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
两宫临奠哀恸,赐赉踰等。
天子成服于苑中,辍视朝两日,策赠太傅,遣使赐告于柩前。
积勋至上柱国食邑至若干户,食实封至若干户。
公方严庄重,望其容貌,知其为大人长者,而仁爱恺悌,即之益亲。
居家烝烝,友睦亲族,内外无间言。
自未达时,已嫁娶亲戚孤独者十馀人。
既贵,所得俸禄悉以分给宗族故旧,家常无馀。
立朝端方,刚毅任重,得大臣体。
遇事果敢,临义勇发,不为后顾。
乐善疾恶,出于天性。
故其论奏,虽一时有行与不行,而读之皆知其心,本出于忠义,感激而为之也。
当时贤豪,多出其门,其后往往至公相、列侍从
其未显时,而指以为贤者,尚多有也。
虽高年家居,犹与贤士大夫终日宴乐不厌。
忠宪有子八人,而三人至丞弼
公既位将相,而仲尝任门下侍郎,今知汝州
季尝任尚书右仆射,今以观文殿学士永兴军
高年康宁,列镇藩辅,近世未尝有也。
其所临镇,去而民立祠者六郡,而定武大名闻公丧,皆饭僧哭于市。
有集若干。
范氏鲁公质之曾孙,先公二十一年卒,追封韩国夫人
子若干,某官;
婿若干,某官;
孙若干,某官。
宗师奉公之丧归颍昌,诏祭都门外,给一品卤簿。
某月某日,诏葬公颍昌府某县某乡某原,谥某
某,公之宾客也,公之所以知某者至矣。
某不自知者,公知之。
而不知某之所以志公之行事,得如公之知某乎?
虽然,义则不得辞也。
谨为铭曰:
韩望许昌,实自陈国
于穆忠宪,允时有德。
显显康公,再世聿兴。
不倚不随,奋于休明
一我肃心,前无险夷。
直有未从,以身继之。
率是以行,信于天子。
结于士夫,一德罔二。
遂相神考,董齐庶工。
正色在庭,献异于同。
弼臣遭谗,中外恟惧。
公曰我在,彼黜我去。
用是得直,善人以安。
或进匪人,公争帝前。
言不时信,再拜避位。
帝曰俞哉,公起视事。
国有君子,以直在外。
时无敢言,公荐于帝。
一时我非,邦国卒赖。
有合非逢,有违非愤。
物怀其诚,无我喜愠。
堂堂巍巍,公衮戎旃。
不卒我谋,有命自天。
既寿既康,受策归第。
如山如渊,重我国体。
德浮所受,人啬其福。
有蕴在躬,士觊其极。
呜呼告凶,两宫震恻。
厚赙备礼,哀荣有赫。
颍川之原,高明而泽。
生以其神,没安其宅。
铭石告幽,慰其孙子。
明明显庸,国则有史。
开府仪同三司司徒检校太师武宁军节度徐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徐州大都督府长史致仕上柱国韩国公食邑一万二千七百户食实封四千九百户富公行状元丰六年七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六、《范忠宣公集》卷一七
曾祖处谦,故内黄,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邓国公。
曾祖母刘氏,赠鲁国太夫人
荀,故商州马步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韩国公
祖母赵氏,赠韩国太夫人
父言,故都官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秦国公
母韩氏,封秦国太夫人
公讳弼,字彦国,其先出于周大夫富辰之后。
高祖讳璘,因五代之乱,自齐徙居于汴,仕京兆少尹
邓公,始迁于,今为河南人
初,秦国太夫人梦有天赦,旌幡鹤雁,降盈其家,觉而生公
才数岁,方戏于庭,忽大雷震,同戏儿皆奔走,公独神意自若,人以此异之。
少笃学自刻,寓于僧舍,不就寝榻。
冬夜以冰雪沃面,邻居僧有持苦行者,犹服公之勤。
后应举京师,我先君文正公方居文馆,见公而奇之,与语终日,曰:「真王佐才也」!
自此深爱重之,亲怀其文以见丞相王沂公、御史中丞晏元献公洎诸近侍,曰:「此人天下之奇才也,愿举于朝而用之」。
晏公世号知人,遂以女妻之。
仁宗再复制科,文正公谓公曰:「子之才非常流,宜应是诏」。
天圣八年,公遂以茂材异等中第,授将作监丞、知河南府长水县
逾月,用丞相李文定公辟,签书河阳节度判官厅公事。
秦国公忧,服除,会文正公郭后不当废,左迁知睦州,公上疏曰:「废后非治世所宜,又以谏诤斥逐忠良,是一举而获二过于天下也。
矧忠良渐逐,则异日国家缓急,何由得忠臣之心、闻骨鲠之论哉」?
通判绛州
时天下久安,四方弛武备。
因东南岁凶,民多失职,或散为盗贼,公因上章言四事:一曰阅将,谓宜立武学、设科目,教养选求将帅之才,及不当禁孙、吴之书。
二曰聚兵,谓诏凶荒之郡,置营募兵,收其壮健,不止免为盗贼,兼可训练以为四方之备。
三曰救农,谓以流民弃地召饥者,贷以种食,而耕为屯田,上可以资仓储,下可以赈穷乏。
四曰弭寇,谓宜增邑尉、弓手之数,明其赏罚,以捕小盗;
巡检之冗员,明其兵力,以防大寇。
景德四年,召试馆职,公以不为词赋求免,仁宗特令试以策论。
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自此登制科人,试馆职止用策论,由公始也。
丞相王沂公辟,通判郓州
宝元元年赵元昊河西,僭大号,遣使致书,且求割地、邀金帛。
时事起仓卒,朝廷施设用人,或失折冲制胜之术。
公上疏陈八事:一曰宜斩其使,则可以示国威、折奸谋。
二曰闻阅兵四方,驰使烦数,非所以示威重、安民心。
三曰兵兴财用至广,宜佐以内府金帛,不宜专责外计,必将侵刻人民,伤蠹国本。
四曰宜重赏战功,以劝死士。
五曰不宜以节旄王爵购募首恶,殆非示武明罚之道,徒可取轻夷狄。
六曰勿用夏守赟枢密使,以轻兵本、妨贤路。
七曰备边乏人,宜选择群臣,不限品格,各举其类,以收才能。
八曰每遣边臣,请赐对,观其敷奏,以察人才,抚以德音,俾竭死力。
书奏,中外服其切中时务。
二年,召还为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改知谏院
时朝廷悉天下兵以防西北,而东南九道至乏守备,公上言:「宜于逐道,择其要郡,各募兵数千人,立帅训练,以备他虞」。
又茶盐之禁方密,利厚而法重,致贫民抵刑者众。
公上言:「愿省羸兵,节冗费,以佐国用,而弛其禁,以追王风」。
康定元年岁旦日食,公上言:「请罢其日锡宴,以答天谴。
虽戎使在馆,亦宜彻乐,就赐饮食」。
朝廷不从,公曰:「万一北虏行之,则贻朝廷羞矣」。
后使虏者还,云虏中果于此日罢宴,中外服公远识。
先是,仁宗推委执政,而执政者恶上闻其过失,因尝贬谏者,遂榜朝堂,禁臣僚越职言事。
公因日食,上疏曰:「惧灾修省之道,无若开通言路,纳谏无讳,使人人皆得尽言,陈上得失,择善而行,则万务皆修,不独可答天谴,亦将遂致太平。
矧庶政之多,岂一二台谏之臣,所能毕举?
必资众贤多士之助。
愿降诏求言,尽除越职之禁,俾狂夫瞽叟皆得献议,则可以下尽人情,上答天戒」。
寻下诏,许臣僚皆得言事。
公又言:「西陲用兵,臣僚奏封事甚多,乞选侍臣置局,详择可采,悉施行之」。
刘平战殁,中贵人黄德和逃归,诬以降贼,朝廷以兵卒禁守平家。
公上言曰:「臣闻受命之日,即时首路,志在忘家徇国,宁肯降贼?
德和自以败归,茍求脱免,而造此语。
兼闻遣内臣体量,深恐同类附会,误朝廷赏罚,请遣文武信臣以往」。
刘平果非降贼,德和坐要斩。
入内都知守忠除陜西兵马都钤辖,公上言曰:「有唐之衰,始疑将帅,遂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
今命守忠都钤辖,乃监军之任也。
臣恐兵权遂移,边将无功,请罢遣」。
朝廷从之。
又言:「今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而相臣不预。
乞如国初,宰相兼枢密使」。
朝廷从之。
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各称伪将相,来降朝廷,补乞砂以奉职,山乞以借职,置于荆湖间。
公上言曰:「二人向化而来,宜厚加赏劳,探访贼情。
今乃置之远郡,俾被羁縻之苦。
矧其亲属,必已夷灭,使有悔顺之痛,将何以招怀来者?
请召还优待,以佐灭贼之计」。
又言:「朝廷取士路狭,天下必多遗佚。
两汉有贤良、孝廉、孝弟、明经秀才进士之科,在唐亦有制举五十馀科,本朝唯进士、学经二科,及近复制举,大概所取文士而已。
其他人材,悉皆弃遗。
愿以临难不顾、武勇绝伦,智足安边、才可将帅,谋虑宏远、可使绝域之类,多设科目,委逐路监司察访选举,以尽遗佚之才」。
朝廷从之。
明年,充三司盐铁判官,迁太常丞史馆修撰差使契丹
二年五月,改右正言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赐三品服。
时有用伪祠部牒为僧者,事觉,牒乃堂吏为之,开封按馀人而不及堂吏
公遂白执政,请收堂吏付狱,执政指其坐曰:「他日公当居此,无事沽激」。
盖羞己不能戢吏,而以此诱公觊止其事。
公正色曰:「今以公事来白,何得以私意相诱?
必得吏正其罪乃止」。
由是执政者惭而憾之,差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西鄙连年用兵,师老财匮,北虏乘我之弊。
庆历二年正月,聚其众于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非时来聘,朝廷为之旰食。
预选报聘者,难其人,遂命中书遍择侍臣,率畏避免辞。
执政有忌公者,以事方危难,若俾公往,则觊其小失,因可害公,于是力荐公宜使契丹
仁宗召公,面谕之,公曰:「主忧臣辱,今北虏骄慢如此,臣焉敢爱死」?
命公为接伴,以观其意。
英等入境,仁宗中使慰劳,英偃蹇托足疾不拜,公谓曰:「仆尝使北,病卧车中,尚闻命起拜。
今公岂得闻天子之命而不拜耶」?
英畏其言,遂使人掖而拜之。
前后接伴者,未尝敢与虏使语及他事。
时朝廷犹未测虏使所以来,及国书中意。
公欲知其情,遂开怀与之谈论,时动以息兵继好之意。
大名,宴劳,尹劝六符酒,公亦赞之,六符曰:「在途久荷庇护,今日功亏一篑矣」。
公曰:「九仞之功已大,岂当以一篑遽弃耶」?
六符笑而饮之,退谓公曰:「朝来九仞之言甚好,愿善承之」。
公曰:「敢不奉教」。
自是英等始肯渐贡其诚实。
他日,六符谓公曰:「国书中事,可从者从之,其不可从者,宜别思一策,以善言答之。
况王者爱养生民,旧好不可失也」。
又一日,英等与公从容语,请却左右。
公即为屏之。
英等曰:「此来盖因两国相疑,初闻南朝北朝借兵助元昊,而北朝南朝将违约袭幽燕」。
公曰:「北朝南朝欢好既久,纵有间言,南朝不疑也。
凡疑不可有,有则两情不通,而奸人得逞其离间之计。
若两朝洞达此理,自然无事」。
英等笑而称善,曰:「如此议论通透,夫复何疑」?
又曰:「此来国书大意,止欲复晋祖所与故地关南十县耳。
吾主深戒使臣,毋得泄书意,今不免为公言之者,欲公先闻于天子,议其可不,思其所以答之耳,吾侪当为两朝共惜生民也」。
又言:「将来两朝遣使,必慎择其人,使通两主之意,以解其疑」。
其意盖喜公之明决忠信,不以戎狄外之,欲复得如公者以终其事也。
六符密谓公之介曰:「六符燕人,与南朝之臣本是一家,今所事者乃是非类,则于公敢不尽情?
彼方盛强,且与西夏世婚相党,南朝慎勿与之失欢也」。
因再三诅誓。
此皆非虏使所当言,亦由公至诚感动使然。
至都,公先以其言奏之,朝廷始尽得虏情,豫以待之。
公又请遣大臣就馆与议,若措置得宜,可使此虏息心;
万一乖失,不能揣见虏情,两疑不解,则为患不细。
仁宗御史中丞贾文元公馆伴,不许割地,而许以结婚,将以太宗亲孙允宁之女嫁其子梁王,或止增岁币。
公闻之,语所亲曰:「北虏无名肆慢朝廷,遽有许与,若增岁币犹可,如结婚其可哉」?
四月,拜公枢密直学士,公上章恳辞不受,寻假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使契丹,英等闻之甚喜。
公至虏境,接伴者问公以书意,公即诘其求地之故,彼曰:「吾故地也」。
公曰:「且燕、蓟尚皆中国旧封,岂得关南却为北朝故地也?
又闻北朝来书,以晋阳为旧附之封,且晋阳自古未尝北属,此语尤不中理。
况彼此大国,岂当妄相加陵?
设有他国如此加陵,北朝岂能堪耶?
皇帝初闻,即欲厚有报复,徐思朝欢好,又以久为兄弟,故且隐忍。
闻今来书中,但略辨北朝所疑而已」。
至虏帐,见其馆伴刘六符,曰:「公来,得非以向来贾中丞言结婚与岁遗事耶」?
公曰:「然」。
六符曰:「北朝皇帝不允此议,坚要割地。
南朝亦尝议及之乎」?
公曰:「北朝若论割地,此必是志在败盟,假此为名耳。
南朝亦必不从,当横戈相待而已」。
六符曰:「若两朝坚执,则事安得济」?
公曰:「北朝无故求地,南朝不即兴兵相拒,而遣使好辞更议。
公主益岁币,北朝犹不相从,乃是北朝坚执,非南朝执也」。
及见虏主,公曰:「两朝人主,父子继好,垂四十年。
一旦忽求割地,不知何故?
两主无由相见,故遣愚臣问其所以」。
虏主曰:「以南朝违约塞雁门,又河北展塘水、治城隍、点民兵,意将何为?
诸臣竞请兴兵,寡人谓不若遣使求关南故地,求而不得,兴兵未晚」。
公对曰:「雁门元昊,虑其潜有侵轶,故塞之,且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十馀年,以地卑水聚,故滋广耳。
城隍皆完葺其旧,且非创有增立。
民兵亦皆旧有,久不补,将废,故按籍补之。
非违约也」。
虏主曰:「非卿言,寡人不知其详」。
又曰:「寡人欲得者,祖宗故地耳」。
公曰:「晋高祖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取关南,皆异代事。
宋兴已九十年,岂得复前代所取之地乎?
必欲各异代旧疆,则岂北朝之利也」?
虏主无言,徐曰:「元昊称藩尚主,南朝加之以兵,独不告我知乎」?
公曰:「北朝向伐高丽黑水,岂尝报南朝耶?
兼天子遣臣致意于陛下曰:『向也不知元昊与弟有姻,今元昊负恩作乱,故讨之。
而弟有烦言,今击之,则伤兄弟之情,不击则不忍坐视吏民之死,不知弟将何以处之』」?
虏主顾其臣,胡语良久,曰:「元昊为寇,岂有使南朝不击之」?
他日,六符谓公曰:「昔南朝太宗皇帝河东,遂袭幽、燕。
今虽云西边用兵,无乃复欲谋燕、蓟乎」?
公曰:「其时北朝先遣拽刺梅里来聘,既而复出兵石岭关,以助河东
太宗怒其反覆,遂伐燕、蓟
北朝有以召之,过不南朝,与今时异矣」。
六符又曰:「吾主耻受金帛,坚欲十县,何如」?
公曰:「南朝皇帝言:『朕为人子孙,岂敢妄以祖宗之地与人?
澶渊方以白刃相向,章圣尚不与昭圣关南故地,但约岁致金帛,岂今日而可求割地耶?
北朝今要十县,不过利其租赋耳。
今以金帛代之,亦足使坐资国用。
朕念两国生民,不欲使之肝脑涂地,故不爱金帛,屈己以徇北朝之意。
譬如人家,兄顺其弟,弟必亦当顺兄,则敦睦矣。
若兄既顺弟,弟不顺其兄,则必致争讼,他人亦共见其曲直矣。
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弃好也,朕独避用兵乎?
况澶渊之盟,天地神祇实鉴临之,今北朝发兵端,朕不愧心,亦不愧天地矣。
天道助顺,人道助信,朕何忧不胜乎』」?
六符顾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即当共奏之,使两主意通」。
翌日,虏主召公同猎,引公并马,问公所欲言,公曰:「南朝唯欲欢好之久耳」。
虏主曰:「我得地,则欢好可久」。
公曰:「南朝皇帝遣臣闻于陛下:『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岂肯失祖宗故地耶?
北朝既以得地为,则南朝以失地为辱矣。
既为兄弟之国,不可一一辱。
朕岂忘燕、蓟旧封,焉有可复之耶?
此事政应彼此自喻耳』」。
退而六符谓公曰:「皇帝闻公荣辱之言,甚开悟。
然金帛必不欲取,唯结婚可议耳」。
公曰:「结婚易生衅隙,况夫妇情好难必,而复人命修短,存殁或异,则所托不坚,不若增金帛之便也」。
六符曰:「南朝皇帝必有女」?
公曰:「帝女才四岁,成婚须在十馀年。
虽允宁女,成婚亦在四五年后。
今欲解目前之疑,岂可待乎?
不若金帛之速也」。
公又知虏欲结婚,志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长公主常制,赍送不过十万缗耳」。
由是虏缓结婚之意。
虏主曰:「事皆多卿等口传,而书中不言,何也」?
公曰:「书之末有令臣口陈之语,斯可凭矣」。
虏朝示公以辞日,公曰:「议未决,安敢徒还?
愿留毕其议」。
虏主曰:「候卿再来,当择一事受之。
宜以誓书俱来,足明修好决矣」。
公乃还,奏其事,仁宗大悦,除公以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恳辞不受。
七月,复假前官,持二事以往,受书并口传之辞于政府
公既行,至乐寿县,忽思未尝见国书,其中或有与口传者小异,则何以示信折敌耶?
乃窃发书视之,果有不同,遂日夜驰驿,归至都,时欲晡矣。
径叩閤门閤门吏白公以常制:前夕进名,翌日方对。
公曰:「我以机事来,主上所急要闻也,迟之罪在尔曹」!
吏遂急奏,公得对,既而宿于漏舍,一夕,乃易书而往。
非公精虑善断,几败国事。
及至其国,虏主曰:「寡人熟思卿前言,结婚则夫妇难必谐和,徒使南朝嫁女异国,怀骨肉之思,诚不如金帛为便。
然受之无名,须于书中加一『献』字乃可」。
公曰:「『献』字乃下奉上、臣奉上之词,非可施于敌国也。
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乎」?
虏主曰:「今南朝以厚币遗寡人,是惧寡人矣,尚何『献』字之惜」?
公曰:「南朝皇帝承祖宗之土宇,继先皇之盟好,故以善意相承,致币帛以代干戈,岂惧北朝哉?
今陛下忽发此言,正欲绝弃旧好,以必不可事相邀耳。
南朝顾惜生灵,故曲为岁增金帛。
北朝见陵无已,则南朝亦不暇顾生灵矣」。
虏主曰:「改为『纳』字如何」?
公曰:「亦不可」。
虏主曰:「卿勿固执,恐败乃事。
我若拥兵南下,岂不为卿国之祸乎」?
公曰:「陛下出兵,能保其必胜哉」?
虏主曰:「不可保也」。
公曰:「胜既不保,安知其不败乎」?
虏主曰:「南朝既以厚币与我,『纳』字何惜?
况自古有之」。
公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于突厥,而臣事之。
当时遗赂,或称『献纳』,则不可知。
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更有此礼」?
虏主默然,复见公辞色俱厉,知其志不可夺,乃曰:「我自当遣使,与南朝皇帝议之」。
公又尝谓虏宰相刘六符等曰:「北朝皇帝谓南朝北朝,此是以五代之际待南朝也。
自祖宗削平诸国,东至南海,西暨蜀汉,提封万馀里,精甲满天下,何邻国之惧乎」?
六符曰:「南朝岁增金帛二十万,尚何爱于一字」?
公曰:「金帛自前世固尝有之,至于『献纳』二字,实系国体。
金帛,南朝所轻;
国体,南朝所重,何可比也」?
公自至虏中,日与其君臣论难,或自日出争至晡时方罢,至指帐前高山曰:「此山可踰,若于『献纳』二字,则如天矣,不可得而升也。
使臣头可断,此议决不敢诺」。
于是虏留所许岁增金帛誓书,复遣耶律仁先刘六符赍其国誓书以来,仍求「纳」字。
公至都,上言曰:「契丹求『献纳』二字,臣既以死拒之矣。
愿朝廷严敕馆伴,力拒绝之。
彼察吾意稍缓,则必逞其志,然后归耳」。
时非公忠愤忘身,词辩如涌,几贻国辱。
公始受命,闻一女卒;
再受命,闻一男生。
皆亟行不顾,其徇公忘家如此。
寻迁翰林学士
公上章及面启仁宗曰:「朝廷专力西事,河北无备。
臣不敢以死争,实虑激起干戈,国家无以支吾。
遂奉朝廷之命,岁增金帛以缓其兵。
此岂得谓之有功,而遽受厚赏哉?
臣愿朝廷增修武备,俟衅而动,庶雪国耻」。
遂不拜。
仁宗益嘉公有功而能让。
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密副使,公复上章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未尝见者,臣皆见之。
两朝使臣,昔所讳者,臣皆言之。
以是得详知其情状,愿朝廷勿以既而忽之。
臣今受赏,彼一旦渝盟,臣不唯受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
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则守备不敢懈弛。
非臣饰小廉,恐误国事也」。
亦不拜。
七月,再除前命,公直携纶诰纳于上前而罢。
逾月,复除枢密副使
元昊使辞,群臣班于紫宸殿门,仁宗俟缀枢密院班,方御殿,且命章丞相谕公曰:「是朝廷特命,不缘使虏之劳」。
公知不可辞,方拜受。
公既在枢府,自以遇主得位,于是进贤退不肖,兴利除害,知无不为,忤权要不为身谋。
杜祁公为相,文正公参知政事韩魏公枢密副使,与之同心协力,期致太平。
仁宗龙图天章阁,命两府辅臣各陈天下大政之,公条列十馀事上之,及《河北安边十三策》,又言乞择宗室之才者,使补外官,试以为政,渐增朝廷藩屏之固。
又奏以为安民在守宰得人,守宰难朝廷遍择,请令两府协心共议择诸路转运使,委转运使知州,令知州知县,则天下治矣。
元昊六宅使贺从赍书称「男兀卒曩霄上父皇帝」,公上言曰:「处事心当在初。
向闻西路待其使过厚,通判就驿置酒,及入见,赐与亦多,又听称其伪官,此适足长其骄慢无厌之心也。
今若许以不臣,则契丹尚臣属之,必曰:『彼既与南朝为敌国,则天下独我之尊』。
因此妄有邀求,如何可拒」?
由是朝廷却其使,卒令称臣。
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讨元昊
十二月,朝廷册元昊夏国主
使将行而止之,以俟虏使。
公上言:「今若虏使未至而行,则是事由我出;
使至而后行,则是恩归契丹
万一虏词不顺,岂可则却拒元昊而徇契丹
则为夷狄所笑」。
朝廷从之。
是年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呆儿族,路近河东境外,朝廷欲发兵调才为备。
会垂拱奏事,仁宗面谕曰:「虏主在云中受礼,恐遂袭我河东,今两府设备」。
公上章奏曰:「契丹必不入寇,其事有九:出兵无名,一也。
自称王师,不肯窃发,二也。
河北平坦,可以长驱;
河东险阻,易入难出,必不肯舍易就险,三也。
河北富贵,河东贫乏,不肯舍富就贫,四也。
河北无备,河东有备,不肯舍无备而攻有备,五也。
若欲入寇,当行诡道,不应先言云中受礼,六也。
契丹始与元昊约同困中国,今契丹背约,受中国益币,元昊屡出怨辞。
契丹元昊境,筑威塞州以备之,而呆族屡杀威塞役兵。
契丹元昊使之,遂发兵西伐,必无会合入寇之,七也。
契丹惜燕地如腹心,若寇河东,岂不防我攻燕牵制,八也。
契丹自得燕、蓟,更不由河东入寇,九也。
臣以谓契丹异日作难,必在河朔,所以奏河北守禦之策也。
乞自守一要郡,躬行其事,庶将刷身羞国耻」。
其后契丹果不入寇。
公在西府,力刬久安之弊。
京邑局务,如皇城群牧司之类,有以亲近官领之,而十年不更代者,公为立三年之制,仍不许干求久任。
由是权倖之徒,多不便之。
会大臣亦有以飞语谗公者,仁宗不疑,而公恐惧不安,遂因保州,求为河北路宣抚使,避之于外。
使将还,遂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谗者不已,复罢公安抚使
后岁馀,谗者无验,加公给事中,移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
河北大水,民流移入京东,至公部中者六十七万人。
公择属郡之丰稔者五州,劝民输粟,多者二石,少者五斗,得十五馀万斛,随其处而储之,仍佐以官廪,复于乡村。
城郭辟卢舍十馀万区,择官吏,至于前资待阙寓居者,皆给俸而遣,各即流民之所,选其羸病老幼不能自营食者籍名,授历而分领之。
均占居处,给粮假器,使便樵苏之利,而无远赴待给之劳。
至明年二麦既登,计其乡里远近,给以裹粮,俾归土著,活者五十万人。
及募其强壮,黥为军者万馀,得不为盗,且用衣粮活其妻子父母兄弟。
及弛其公私山林池泽之禁,恣其所取以自活者,复不可胜计。
其偶不幸者,即为葬埋,公自为文以祭之,谓其冢曰丛冢。
朝廷闻之,遣使奖劳,拜公礼部侍郎
公以赈恤乃安抚之职,恳辞不拜。
时王则据贝州乱,齐州禁卒千人,谋屠其城以应之。
有诣公告者,公以齐非属郡,且不可报以移文。
会有中使张从训衔命在青,公受檄,使往合齐人而捕之,至悉就擒,而上章自陈擅遣中使之罪。
向非公深谋果断,几速其变,齐人为鱼肉矣。
朝廷嘉之,再除礼部侍郎,公亦恳辞不拜。
俄加资政殿大学士
明堂礼毕,拜礼部侍郎
秦国太夫人久违乡里,请京西一郡,徙知郑州,又徙蔡州,加观文殿学士、知河阳,迁户部侍郎
至和二年,拜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六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潞公并命。
宣制之日,仁宗小黄门数辈密询于庙堂,闻士论翕然,或举手相贺。
后数日,翰林欧阳文忠公奏事垂拱殿仁宗曰:「近除文、富二相,士人相贺。
古者求相,得于梦卜。
今朕得于人情,则不待梦卜也」。
欧阳公顿首称贺。
嘉祐初仁宗弗豫,辅臣虽在政府,朝夕不得详知起居状。
公与文潞公惧有奸人矫妄之变,遂率辅臣求入侍疾,内侍之长止之曰:「未得诏旨」。
公叱之曰:「岂有宰相一日不见天子耶」?
遂直入见上。
因以监视僧徒祈禳为名,奏乞留宿内殿。
自此宫中命令出纳,事无巨细,皆关白丞相而后行,内外帖然。
至末年,赖以为法。
公以民间多疾苦,及横赋重役,朝廷有不知者,遂遣使分往诸路,宽恤民力,其所革弊事及省徭役甚众。
公又以仁宗春秋渐高,国本未,遂与昭文文潞公、集贤刘公沆、参知政事王文安公同议,择宗室之贤者,建立储贰
王公素闻英宗贤圣,遂共以其名上之,仁宗曰:「朕志已定,卿等勿复疑也」。
诸公喜而退。
三年,加礼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仁宗渊默垂拱,万机之政,皆仰成宰相府。
公选用贤俊,庶位得人,而野无遗才。
除榷茶之禁以省刑罚,至于民物丰阜,夷夏安宁,而天下不知辅相之权。
则公代天翊世之勋,不可胜言矣。
五年,丁秦国太夫人忧,仁宗为特罢春宴。
五遣中使诏起复,公上章恳求终丧,从之,仍给半俸。
英宗即位,服除,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户部尚书
逾年,以足疾求退,章二十上,方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封祁国公
今上即位,移镇武宁军,进郑国公
累求罢将相,上以公辅佐累朝,年耆德盛,为海内所重,人无间言,虚心待之。
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赴阙,公以足疾,未能拜,固辞。
诏以新官复判河阳
熙宁元年正月,移判汝州,且俾入觐,诏曰:「渴见仪容,愿闻风论」。
以公足疾,肩舆至崇政殿门,令男绍庭入殿扶持,仍不拜。
又以门距殿上远,上特为之御内东门小殿以见之。
恩礼优重,群臣莫及。
赐其子绯衣银鱼,召坐从容,日昃始退。
再对,上欲留为集禧观使,公恳辞。
之官,上欲召公为相,先遣中使谕旨曰:「卿今兹无得更辞,当力疾入辅,为宗社计」。
明年正月,召还京师
二月,除司空兼侍中、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区,皆恳辞不受。
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未陛见,闻有人于上前言「灾异皆是时数,不由人事」者,公遂上章曰:「《春秋》书灾异,所以警悟人君,使恐惧修省董仲舒所谓『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
孟子梁惠王:『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
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是皆不闻以灾凶归之于时数也。
在人之一身,则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在一家,则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
一身一家,至小也;
馀庆、馀殃,尚因人之善恶而致;
宁有国家天下之灾祥,而反归之于天数?
而无事而致,亦未闻推之于天也。
陛下万一或时而信,则救灾恤患、答谢天谴之意有时而怠,亏损陛下之德,不为生灵之福,无甚于此」。
是时群臣上尊号及听乐,上以久旱,皆不受。
而群臣犹坚听乐之请,公上言:「故事有灾变皆撤乐,恐陛下以同天节契丹使者与群臣皆当上寿,故未止其奏。
臣以为陛下圣政惟新,四海属目,正宜彰盛德以示夷狄,愿并上寿罢之,益足见陛下严恭寅畏之美也」。
上从之。
即日而雨,公复上章曰:「陛下答谢天谴,不为不至;
上天报应陛下,不为不速。
矧令戎使目睹中国异事,更愿陛下未以今日雨泽为喜,当以累年灾变为惧,远斥奸佞,亲近忠良,恭畏上天,即可至」。
上即亲书答诏云:「义忠言亲,正文直,茍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
敢不置之枕席,铭诸肺腑,终老是戒!
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则天灾不难弭,可立俟也」。
公又上章,力陈「君子小人之情伪,系王道之消长,天下之安危。
望陛下深思,辨察用舍,小失则招致祸乱,为国大患」。
八月,以疾辞位,除判河南府,复得请判亳州,移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四年,拜左仆射、判汝州,再上章以不谙近制,诏许归洛养疾。
其年冬,乞还政事,拜司空,复宁节钺封韩国公致仕
元丰三年改官制,授开府仪同三司
又以王文安公之子同老陈嘉祐尝启建储旧勋,上以诸公未尝自言,深嗟异之,特拜司徒,仍以子绍京为閤门祗候
六年闰六月二十二日,薨于正寝,享年八十。
上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赐祭文,遣入内供奉官勾当御药院梁从政致祭,赐赙慰恤其家甚厚。
士大夫识与不识,皆垂泣相吊。
公自还政,未尝一日忘爱君忧国之心,朝廷有大事,或降诏访问,必竭诚尽忠,纤悉以陈,略无顾忌。
安南用师,公复力言:「大兵远行,供饷皆出民力,虑将帅漕郡县之官,务逃己责,不恤百姓。
愿深加存抚,以安国本」。
晚年复上书,力裨时政。
临终犹以遗稿一封,付其子上之。
公为人端厚明粹,识度渊远,事无巨细,皆反覆熟虑,深极底里,必万全无失,然后行之。
凡受爵进位,未尝不辞让至六七,不得已,然后拜受。
接士以至诚,虽微官布衣,皆与之抗礼,笑语从容,送之及门。
人有所长,不啻在己,委曲采问,觊尽其能。
汎与人语,词气极温;
及其临大节,正色慷慨,莫之能屈。
深嫉邪恶,辟之尽力。
闻端人良士偶在忧患,必诚心轸恻,竭意劳护。
其处家虽纤悉之务,皆有规法。
四夷蛮貊,尽服其名,北虏使至,多问公所在及安否,如爱父兄。
至公为宰相王德用枢密使,谓馆伴者曰:「南朝用二公,何得人之盛」?
退居西都十馀年,深居罕出。
尝之老子,乘小轿,过天津桥,市人喜公之出,随而观之;
至徽安门,市为之空,其得民心也如此。
文潞公河南,择乡里年德诸公为耆英之会,公为之冠。
公平生达性命之,临终安坐,奄然而逝。
未薨前旬日,有星坠于所居还政堂之后。
有文集六十卷。
夫人晏氏,封周国夫人
子三人:长曰绍庭,朝奉郎,少有才行;
次曰绍京,供备库副使,后公一月而卒;
次曰绍隆光禄寺丞,早卒。
女四人:长适观文殿大学士、知真定府冯京,早亡,追封某郡夫人
次为之继室,封某郡夫人
次适宣德郎范大琮;
次适霍丘县令范大圭
孙男三人:长曰直方,守秘书省校书郎
次曰直清,守将作监主簿
次曰直亮,假承务郎
孙女三人:长适试将作监主簿张辅,次未嫁,次尚幼。
其孤朝奉将以元丰六年十月甲子,葬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张里秦国公之墓次,某谨具公之家世历官行事,次为行状,将以求言者铭于墓,纪于碑,及请谥于考功而书于国史。
谨状。
元丰六年七月,具位范某状。
太子太保宣简田公神道碑铭熙宁七年五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〇、《范忠宣公集》卷一六
宣简公既改葬于河南府寿安县甘泉乡之龛涧里,后十有六年,其配永嘉夫人富氏,命其子承奉郎且以公功行之状,易名之议、志圹之铭,属范某曰:「昔先文正公当朝,号知人,而吾夫乃所荐进士
公辅政,吾夫遂居近侍,而继亦大用,周旋岁久,为志同道合。
唯是墓隧之碑,至今无辞以刻,敢以为请」。
窃惟庆历嘉祐之际,盛矣君明臣贤,相与讲图治功,而公以高文大策,进预国论,出入要显,遂总机政。
幼侍先君,熟公之貌;
及长,又得公出处终始之大节为最详,乃不敢辞。
惟公其先京兆田氏,后徙信都
晋末,契丹略地河朔,以公皇祖太傅北归,生皇考太师
景德初契丹澶州,以生口数百属太师,哀之曰:「是皆何罪,而使就死地」?
夜悉纵去,乃自拔来归,朝廷官之,至太子率府率以终,始家开封,而葬阳翟,遂为开封人
公,太师长子也,少有奇志,慨然喜功名,读书强记博览,一经目终身不忘。
为文章秉笔立成,瑰富雅健,尤长于论事。
初,举进士,赐同学究出身,不就;
再举,遂中甲科。
江宁府观察推官,以母英国太夫人李氏丧罢。
服阕,调楚州团练推官,就监转般仓,改秘书省著作佐郎
贤良方正,对策第一,迁太常丞通判江宁府
上书论时政甚切,赐诏奖谕。
方且以谏官召,会赵元昊反,西边用兵,夏文庄公、韩忠献公与先公经略陜右,言公材,请以自佐,乃为经略判官、直集贤院、参都部署司军事。
时承平久,将不知兵,兵不知战,每出辄败衄,人心危惧。
其后制宜防患,卒能以计禦贼,公裨益为多。
大将前设攻、守二策,又欲专用攻策,悉数路兵出击贼。
已得请,公力言其不可,乃止。
又上《备边十四事》,多见施用。
召还,为右正言判三司理欠凭由司、权修起居注,遂知制诰判国子监
西兵久不解,关陜大困,韩忠献公枢密副使宣抚,而公为之副。
使还,判三班院
又诏公视河北兵食,而保州兵士杀通判,婴城作乱,即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德军真定府路安抚使
公以兵至城下,贼惧,开门自缚。
入,诛首恶数十人,遂定。
以功迁起居舍人,移秦凤路马都部署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丁太师忧。
是时边帅遭亲丧,多为诏夺,公恳辞起复。
上又遣中贵人手敕起公,公不得已,请归葬阳翟,然后还治。
既葬,托边事求见上,曰:「陛下以孝治天下,今朝廷不为乏人,而蝼蚁之志,不获自尽,臣死不瞑矣」。
因泣数行下。
上闻其言恻然,又视公貌瘠甚,不忍夺其志,乃许终丧。
服除,加枢密直学士泾原路马都部署经略安抚使、知渭州,转尚书礼部郎中,俄迁右谏议大夫、知益州,充益梓利夔路兵马钤辖
淯井夷人犯边,势且与乌蛮合,公盛兵甲临之,因遣人招辑,皆惶惧请命。
蜀经王均、李顺之乱,人易动。
先是,许守将以便宜,多专杀立威,虽小罪,或并徙其妻子出蜀,以故老幼死道路、丁壮逃而为盗者甚众。
公至,首询问民间疾苦,视贫弱不能自存者振业之,先教诲、后刑罚,果桀恶然后致之法,安之
奏减三司市布,增常平岁籴,以备凶歉。
蜀大饥,人无殍亡。
论者以公治蜀,大略有张忠定公之风。
治状闻,玺书褒谕。
给事中,召守御史中丞、充理检使,未至,复以旧职权三司使,加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迁礼部侍郎,遂正充使。
天下财赋,自景德中尝会计,至是,公始复钩考出入虚实之数,盖岁入多于景德,而所出亦倍。
公以谓天子恭俭无妄费,而有司用度乃如此其弊,不革则殚民匮国,日益以甚,顾非主计者所得专。
则为《皇祐会计录》六篇上之,并乞颁示二府,冀人主知其故,而与执政图之。
上览之嘉叹。
未几,遂以为枢密副使
天子平日固待公以有为,及是任事,事无巨细,悉以访公。
公知无不为,亦言无不从。
嘉祐三年六月,除检校太傅、充枢密使
故事:大臣进拜,多以次迁。
公始超其列,人皆知上属任意笃,不久公且相矣。
是年十二月,暴得疾,不能兴。
上闻惋骇,亟敕太医诊视,中贵候问加损,相望于道。
公辞求去位,章凡十五上,犹赐告不许。
公意愈坚,乃以为尚书左丞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事。
公请不已,于是以太子太保致仕。
居数年,疾遂笃,以八年二月乙酉薨于第,享年五十九。
诏辍视朝,赠太子太傅,赙恤甚厚。
公仁厚长者,貌称其心,与人言谆谆款密,唯恐失其意,而其中有以自守,嶷如也。
友爱诸弟,人无间言。
自为小官,未尝私谒执政
器宇恢然,常以天下自任,识者知其必至公辅
在谏职,于小事未尝言,独引大体,启迪上心。
凡欲人主总揽威权,分别贤不肖,抑侥倖,明赏罚,以救时弊。
当是时,仁宗锐意太平,数咨访大臣以天下事,其所兴为,公建明为多。
富文忠公少相友善,夫人即文忠公女弟也。
迨公为枢密使,而文忠公实为上相,同时道行,位冠百僚,󲦤绅不以为二公荣而相贺,以为天下福也。
公既被疾,下至闾巷,咸戚嗟听伺,冀公复起,而公竟以疾薨矣,悲夫!
公讳字元钧
皇曾祖讳某,赠太保
皇祖讳,赠太傅
皇考讳,赠太师
无子,以弟之子至安为嗣,卒,又以至平为后焉。
始,公以嘉祐八年四月,葬许州阳翟三封乡西吴里之先茔。
居久之,夫人梦公若平生,以为水不可居,既而复梦云然。
即发圹,公柩果为水欹。
夫人乃自护还洛,而以熙宁七年五月改竁焉。
呜呼,公之神灵,其不昧如是,亦异哉!
铭曰:
田氏阴德,由太师积。
脱人而死,报不躬获。
克生宣简,为时贤臣。
其贤维何,于时有陈。
秉哲蹈仁,有烨其文。
于皇仁宗俊乂盈朝。
发策大庭,公维董、晁。
乃司边画,荒秽以薅。
乃理邦财,公私以饶。
遂都庙堂,谋谟枢极。
帝曰休哉,维吾夔、稷。
文经武服,无施不当。
帝畴公劳,方倚为相。
胡以疾婴,而失民望
士怀致君,所难者时。
功多享厚,谗毁或随。
公遭圣明,坦然设施。
不终大耄,天实为之。
新宫孔安,寿安之道。
刻碑墓隧,来世之考。
李水部墓志铭熙宁九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七、《范忠宣公集》卷一二
君讳庠,字彭年唐郇王某之裔,今为京兆万年人
曾祖兵部郎中、赠左谏议大夫讳某,祖右谏议大夫、赠司空讳某,考右谏议、赠兵部尚书讳某
天圣六年尚书荫,补郊社斋郎,为万年主簿,弃官就养。
起为耀州观察推官丁尚书忧。
终丧,为保平军节度推官,以母丧去职,授洋州观察推官,称疾不行。
郑文肃公戬河东,辟掌机事。
随府罢,改大理丞、知蓝田县事。
又从泾原帅王公素之辟,迁太平中舍
久之,分司西京,用大臣荐,起监凤翔府上清太平宫,迁殿中丞,赐五品服,加国子博士,迁水部员外郎
给事中王公举充经略环庆,复奏典军机,三辞不得免。
熙宁二年,遂致仕以归。
九年正月,以疾卒于家,享年六十有五。
君天资忠厚,非仁义罕言,既言必思行之。
平居不妄喜愠,对妻子常若宾客
善睦族,与从父昆弟居,人不知其非同产也。
家用有常节,唯厚于宾客,而勇于周急。
待朋友以信义,殁为营葬,及毕其孤之嫁娶者甚众。
故君之捐馆,友人多为之制服。
其处乡里,士子信而师之,小人悦而化之。
尤长于吏事。
尚书真定,有疑狱,试以语君,君一言遂决。
尚书之令名,君有助焉。
初,佐万年为政,必务窒讼之原。
性恬于名利,不喜仕进,第以知己感激,故三就戎幕。
时之贤公巨儒,多力荐之,如相国韩公琦、枢密使田公况,章皆屡上。
尝召试学士院,而君辞不就。
赵元昊反,君为《西兵赋》,陈古今禦戎之策甚备,郑文肃公以闻,仁宗嘉纳之。
河东,白分诸将占地总兵,使应机制敌,各专其责;
籍戍兵以时更代,人皆便之。
时钱法骤变,市绝交易,兵民数千,喧诉于府,府门闭不纳,凶勃者将倡以为乱。
君遽白尹曰:「众忿难遏,抑之惧生变,请召而面谕所以」。
尹从之,众遂退,城中赖以安。
泾原岁饥,主计者以乏军储,不蠲民租,守将争不能得。
君请减边兵就食内地,租遂得蠲,人服其通。
太平宫官号閒散,而君恪职无倦,曰:「不然,何以酬俸廪耶」?
时方饥,省官之冗费以济贫人,所活甚众。
环庆羌众逼境,四路都帅遣使促本道兵击贼,君请坚壁清野以困之,可不烦兴师。
帅用君言,贼果去。
常赞诸帅宜严侵掠之禁,薄俘馘之赏,以绝贪功致寇之患。
且曰:「使夷狄之人知天子仁爱之恩,则心皆柔服,其酋安能独为乱哉?
孟子所谓『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者也」。
故所至封守为宁。
呜呼!
惜其志不大用于时,戎不皆被泽也。
娶王氏,太尉文正公之孙,封万年县君,先君若干年而亡。
其子焘,高陵县主簿
一女,适进士彦通
焘将以其年夏四月葬君于万年县洪固乡少陵尚书之墓次,以予与君为友婿,知君为深,俾为之铭,义不得辞。
铭曰:
道足乎己,仕不必显。
行信于人,唯言之践。
彭年之德,化自闺阃。
闾里所资,仁规义准。
三佐边幕,夷汉为宁。
家邦必达宣父则称。
生不愧古,名不欺后。
年几从心,葬从先阜。
君可以为无憾,人尚嗟其不偶。
閟铭辞于幽堂,庶贻芳于永久。
傅侍御(有叙) 明 · 余寅
 出处:甬上耆旧诗卷十九
傅御史言事得罪诏杖谪戍定海徐给事李二御史俱以奔救贬官三等徐信州人与余厚善
傅御史,累绶都官正,自此何独东来泛江汜。
泽国荒唐泣泰阴,绝与周庐不相似。
山川呵护纵有灵,巳走风尘四千里。
今人皆言御史好,君为御史官不保。
信州给事我友人,急难疾于风雨蚤。
乔君李君真丈夫,忧来万事青天孤。
乃知富贵不足有,昨日内召今泥涂。
禺𧴆之神黄帝子,掌我东海万年祀。
岁岁冯夷供肃将,玄幢出没波涛驶。
蛟螭充巨割,鼋鼍当小鲜。
江豚纷百拜,窫窳赞大贤。
焦釜漏无极,柱在洪荒前。
绿字大于斗,高颂三山镌。
骤尔闻之魂直洒,君来对之何不可。
尔时溟涨倍往日,天吴横决崩雷疾。
水府茫寒未易寻,咫尺吁嗟风又失。
烛龙之事毋尔为,又况不在东南陲。
昆崙使者传双翼,今年未讯扶桑枝。
劝君且饮东海水,劝君且飧东海米。
朝廷恩数良巳多,放君白日来蹉跎。
薛况罪议 西汉 · 御史中丞众
 出处:全汉文 卷五十六
朝臣,父故宰相,再封列侯,不相敕丞化,而骨肉相疑,疑咸受修言,以谤毁宣。
咸所言皆宣行迹,众人所共见,公家所宜闻。
知咸给事中,恐为司隶举奉宣,而公令明等迫切宫阙,要遮创戮近臣于大道人众中,欲以鬲塞聪明,杜绝论议之端。
桀黠无所畏忌,万众欢哗,流闻四方,不与凡民忿怒争斗者同。
臣闻敬近臣,为近主也。
礼,下公门,式路马,君畜产且犹敬之,《春秋》之义,意恶功遂,不免于诛,上浸之源,不可长也。
首为恶,明手伤人(今本脱「人」字,从《汉纪》补。案颜注亦有。),功意俱恶,皆大不敬。
明当以重论,及皆弃市(《汉书·薛宣传》:弟修为临菑。宣迎后母,修不遣。哀帝即位博士申咸给事中,毁子况右曹侍郎,赇客杨明,遮斫宫门外,断鼻唇,身入创。事下有司,御史中丞众等奏云云,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中丞议是。)
中书舍人给事中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九、《净德集》卷八
敕:朝廷之政,归于台阁,而黄门给事总领论驳。
盖枢机周密,防过举而从至当也。
择人以任,允属俊良。
具官某,操履之修,求合道义;
更践之久,推高󲦤绅。
润辞为诏命之光,端议乃政事之益。
宜自西掖,迁之琐闱。
兹用所长,固非虚授。
夫代言敷训之体,既有得于文华,则封制还敕之能,必将见于事业。
汝惟懋哉!
建白宜罢中书宦官 西汉 · 萧望之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三
尚书百官之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
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
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汉书·石显传》:初元中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宗正刘更生给事中望之尚书事,知专权邪辟,建白以为。)
极谏用外戚封事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六
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
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
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
昔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宁,鲁有季、孟,常掌国事,世执朝柄
终后田氏取齐;
六卿分晋
崔子弑其君光;
孙林父、宁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
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以《雍》彻,并专国政,卒逐昭公
周大夫尹氏管朝事,浊乱王室,子朝、子猛更立,连年乃定。
故经曰「王室乱」,又曰「尹氏杀王子克」,甚之也。
《春秋》举成败,录祸福,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
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
危亡之兆。
秦昭王穰侯泾阳、叶阳君,专国擅势,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权重于昭王,家富于秦国,国甚危殆,赖寤范睢之言,而秦复存。
二世委任赵高,专权自恣,壅蔽大臣,终有阎乐望夷之祸,秦遂以亡。
近事不远,即汉所代也。
汉兴,诸吕无道,擅相尊王。
吕产、吕禄席太后之宠,据将相之位,兼南北军之众,拥赵王之尊,骄盈无厌,欲危刘氏。
赖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然后刘氏复安。
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
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
尚书卿州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
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
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
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
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
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
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
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
虽周皇甫、秦穰侯武安、吕、霍、上官之属,皆不及也。
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
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
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插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
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
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
妇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
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乐昌侯权,所以安全之也。
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未然。
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
王氏永存,保其爵禄;
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
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图,不可不蚤虑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
臣不密,则失身;
几事不密,则害成」。
唯陛下深留圣思,审固几密,览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万安之实,用保宗庙,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汉书·楚元王交附传》:时上无继嗣,政由王氏。向遂上封事极谏,书奏,天子召见向,以为中垒校尉。)
庐山东林寺观音方丈记 唐 · 僧元楚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二十
观音之于诸先觉。
犹孔门之有亚圣。
其悲智应用。
鸿纤毫亿刹。
常如示诸掌。
是以川屈殳。
因伯兄宗厚上人为空王入室弟子。
手足相爱。
尝得闻斯语。
遂舍二十万。
于新殿东南。
造观音方丈。
一间四厦。
西向。
峻栋岩岩。
间出廊庑。
又以香泥。
伏普门功德。
克类端庄。
天饰梵仪。
如语如嘿。
危冠百宝。
风容动摇。
式繄拳拳。
灵贶斯在。
俾愚菲薄。
旌寘坚贞。
愚无文。
苟欲赞其播植善稼。
于斯而已矣。
噫。
兹寺也。
自晋至唐。
五百馀岁。
以土木有坏。
因而造之者数也。
真风未弭。
因而复之者时也。
由是前九江太守给事中博陵公
奉诏指撝之。
旧龙象三十人。
经营建立之。
方三四年。
基构宏壮。
特新前象。
遂得炉峰增色。
图牒再张。
车盖贵游。
结辙林下。
逢迎相贺。
辉动岩轩。
虎溪之波澜。
清尘尾之风韵。
阅绎故事。
饱饫前生。
从容吟啸而去。
若是则安知来者之无柴桑乎。
往者之无雁门乎。
矧馨香庭实。
千花雪明。
重修白社。
期在旦夕矣。
愚江干宿齿。
常梦寐旧岑。
力抒肺肠。
远谢泉石。
亦厚公之惠也。
以唐十六叶圣宣皇帝大中六年壬申春二月十五日
江夏僧元楚记。
安焘诰命不送给事中书读非便奏元祐元年三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臣伏见安焘之命不送给事中书读,大于法非便。
臣与刘挚等已尝论奏,拳拳之诚,谅烦圣览。
臣今为陛下反复思虑,此事实系国体,有不可者四,须至再具奏陈,冒浼天听。
给事中之职,主读制敕,许駮正奏覆,陛下不使之读,是废其职也。
朝廷设官任人,而自废其职,无以训四方、示万世。
门下省录黄于给事中,字不书臣某之名,而书曰奉圣旨,不送给事中书读;
尚书省遂受而付于吏部,出告亦如此书。
臣不知合何法式、成何制命?
此一不可也。
小人之情,巧伪险诈,善窥朝廷之衅隙,欲逞其志。
虽防闲禁约,谨严周密,而犹有挠乱法度以侥幸者,陛下倘谓此事已行,难于更改,不恤人言而遂行之,他日或有权臣女谒干请希求非分之事,攀援此例,乞不付门下省施行,臣恐陛下无以却其说。
盖已开之于前,则难塞之于后,此二不可也。
夫三省大臣,皆与国家维持纲纪而同其休戚者,今朝廷出令未合于法度,而门下侍郎不駮正,尚书仆丞亦不论奏,惟默默奉行,以付有司,若万一更有大事,处置之间,或不中于机会,则谁为陛下救其失误?
此三不可也。
自陛下临政以来,开广言路,台谏所奏,尽蒙听纳,万分有一可裨治道。
今以安焘之故独不允从。
深恐言事之臣上畏天威,自今以去,不敢极论得失,陛下聪明亦或因而壅蔽,此四不可也。
夫举一事而有四不可,在陛下处之甚难,以臣思之甚易,何则?
改过不吝,明王之盛德;
耻过作非,古人之深戒。
故曰:「人谁无过?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又曰:「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
过也,人皆见之;
更也,人皆仰之」。
且万机之繁,亲总独断,不容无失,能知其失而正之,则为得矣,其于圣政,殊不为累。
今台谏论列未已,士大夫之议纷纷,二人者必不敢受命。
陛下若令閤门缴纳安焘、范纯仁告身,续降指挥,述其辞免之意,除二人皆为同知院事,由门下省施行,则台谏更不条奏,士大夫之议帖然,二人者不敢不拜,上全国体,下允公论,此所谓甚易而不难处也。
况反汗之嫌小,而废法之失大,愿陛下权其轻重而行,臣不胜恳激待罪之至。
乞勿令言事官去国奏 南宋 · 王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二、《宋史》卷四○○《王介传》、《金华先民传》卷三、《金华贤达传》卷五
陛下更化三年,而言事官去者五人:倪思、傅伯成既去,其后蔡幼学、邹应龙相继而出,今许奕复蹈前辙。
此五臣者,四为给事,一为谏大夫,两年之间,尽听其去。
或谓此皆宰相意,自古未有大臣因给舍论事而去之者,是大臣误陛下也,将恐成孤立之势。